上海在中国与世界的地位

发布日期: 2006-06-29      浏览次数: 4874  


    上海在不同时期的中国,地位很不相同。在古代,从先秦至唐宋时期,她从边缘逐步走向中心;从元代至清代,处于繁盛之区。在近代,她是中国特大城市,最大港口,对外交往基地,近代化起步最早、程度最高,是多功能经济中心,也是全国文化中心之一。1949年以后,她依然是中国特大城市,是中国工业基地、财政支柱,1990年代处于改革开放前沿。

 

1.古代上海在中国的地位

古代上海在中国的地位,分两个阶段讨论,一是从先秦至唐宋,二是从元至清。

 

先秦至唐宋:从边缘走向中心

 

以城市历史而论,上海地区虽然开发很早,六千年前已有先民生活,但设立独立的行政建置并不算早。在唐代以前,在中国数以百计的城市中,在形形色色的州名、府名、郡名、县名中,人们还找不到“上海”。以社会综合发展程度而论,春秋以降,秦汉以前,中国政治大舞台是中原一带,春秋五霸,战国七雄,楚汉之争,主战场都在中原。社会、经济、文化重心也在黄河流域。约战国时写成的《禹贡》,将天下分为九州,按肥瘠程度,将九州土壤分为九等,今陕西、甘肃一带的雍州最为肥沃,列上上等,为第一等;山东、苏北一带的徐州列上中等,为第二等;今上海地区所在的扬州列下下等,为最差的一等,所标土壤种类为“涂泥”,意为土湿如泥。古时排水与灌溉技术不发达,先民无法有效利用沼泽地带的粘质湿土,故认为这种土壤肥力最为低劣。战国时期全国有较为著名的经济都会26个,其中22个在黄河流域,如长安、咸阳、洛阳等[1],长江以南仅有姑苏等四个。春秋战国时期,中国文化繁盛一时,诸子崛起,百家争鸣,但是,从老庄、孔孟到申韩,其代表人物主要集中在鲁、齐、楚、魏等地。据研究,春秋战国时期,儒、道、法、名、阴阳五家,共有代表人物124人,其中鲁国最多,46人,其次是齐、楚、魏、卫,各有10人至18人不等,今上海地区所属的吴国排在第十位,也是倒数第二位,仅有2人[1],占总数六十二分之一。

在两汉以前的文献中,没有什么关于今上海地区居民特点的资料,我们无法知道那时上海地区人与苏州、会稽人有多少差别。但是,在全国范围内,吴越人的特点,应该就是上海地区人的特点。概括起来,这些特点有:

其一,物质生活不贫不富。先秦时期,吴越与中原相比,地广人稀,雨水充沛,气候潮湿,居民火耕水耨,食鱼与稻,衣麻与葛。在司马迁的笔下,这里既无冻饿之人,亦无千金之家,不算贫瘠,也不富庶。

其二,男少于女。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均谓“江南卑湿,丈夫早夭”,男女人口比例为二比五,人的寿命也比中原人为短。

其三,信鬼神,好淫祀,断发文身。断发,即短发,椎髻,不戴帽子。这可能与气候湿热、适应泅水与水田劳动有关。文身,在身上刺刻龙蛇图案,这与对龙蛇的图腾崇拜有关。此俗古已有之,根深蒂固,西周建立之前已经存在,日后成为吴国始祖的泰伯从中原来到江南,也不得不入境随俗,断发文身。这一风俗到战国时还存在,《战国策》等书多所述及,其消失时间应在汉以后。信鬼神,好淫祀,是海滨之人普遍习俗。狂风骇浪,变幻无常,猛兽毒蛇,出没不定,信鬼拜神是人们寄托平安心愿的方式。

吴越人衣着习惯与中原人也不一样。中原人峨冠博带,宽袍大袖,右衽,吴越人则紧身短衣,袖口窄小,左衽。吴越人在中原人眼里,非夷即蛮,不通文化,往往不屑一顾,闻而非之。

其四,习武好斗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:吴越之君皆勇,“故其民至今好用剑,轻死而易发”。从春秋到六朝,这里涌现过许多战将、斗士、剑客。民间以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,事类讲武。“吴好剑客而士多创瘢,楚好细腰而国多馁死”,这句形容风俗因地而异的话,道出了吴人习武好斗的特点。

在先秦时期,今上海地区有人居住的地方主要在青浦、松江、金山一带,其地在吴越境内,更为靠海、偏僻、潮湿,以理推之,其人较之姑苏、会稽等处,可能更稀少,更野,更好斗。

总的说来,在先秦时期,今上海地区及其所在的江南地区,在中国的文化版图上,处于边缘地带。

西汉以后,江南地区农业不断发展,火耕水耨渐为犁耕代替。三国东吴对江南的经营,使这一带“谷帛如山,稻田沃野,民无饥岁”[1]。顾雍先后被封娄县令和丞相,陆逊先后被封华亭侯、娄县侯、丞相,顾氏、陆氏家族的兴盛,对于上海地区的发展有重要意义。西晋末年的“永嘉之乱”,引起人口大迁移,齐鲁流民纷纷渡江,江南地区发展迅速,建康(今南京)、广陵(今扬州)、京口(今镇江)、山阴(今绍兴)成为繁华都会,大片卑湿之地变成良田。南朝时的江南,“良畴美柘,畦畎相望,连宇高甍,阡陌如绣”[1]。

中国经济重心开始向东南倾斜的同时,东南文化也相应有所发展。两汉时期,中国文化重心仍在黄河流域。东汉时各州共有儒生、文士66人,排在前五位的是兖州、司隶、豫州、青州、益州,吴郡、会稽所在的扬州,与荆州并列第六,有6名儒生、文士[1],占总数十一分之一,名次虽仍靠后,但比重较先秦已有增加。东晋、南朝时,东南文化发展迅速,江浙学风大盛,建康成为全国学术中心,长江三角洲出现了东阳(今金华)、会稽、钱塘、京口、吴兴、吴县、晋陵(今武进)等一批学风繁盛之地。

江南一带民风也由好武逐渐转向尚文。刘邦在分封诸王时,考虑到江南吴越民风轻悍,如果分封幼子到那里难以控制局面,乃封侄刘濞为吴王,没想到刘濞到了轻悍之地以后也悍了起来,竟然自立为帝,造起反来。到了六朝时,江南风气已与西汉时大不一样,儒生往往宽衣博带,崇文尚雅,甚至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。《世说新语》等书对此有生动记载。这种风气的变化,与江南地区生产力的发展,生活比较富庶安逸有关,与中国南北政治势力消长也很大关系。孙吴被灭亡以后,江南士人被视为“亡国之余”,在政治权益、社会门第方面受到北方士族严厉钳制,这一局面一直维持到隋朝建立。在北方士族的压制下,南方士族虽屡起抗争,但均以失败告终,最后,不得不选择退隐之路。于是,崇尚武力的价值取向渐为江南士族所摈弃,淡泊隐逸之风开始滋生蔓延,温文儒雅成为新的价值取向[1]。

唐朝是中国南北经济、文化比重变化史上的关键朝代,也是上海地区发展史上的关国时写成的《禹贡》,将天下分为九州,按肥瘠程度,将九州土壤分为九等,今陕西、甘肃一带的雍州最为肥沃,列上上等,为第一等;山东、苏北一带的徐州列上中等,为第二等;今上海地区所在的扬州列下下等,为最差的一等,所标土壤种类为“涂泥”,意为土湿如泥。古时排水与灌溉技术不发达,先民无法有效利用沼泽地带的粘质湿土,故认为这种土壤肥力最为低劣。战国时期全国有较为著名的经济都会26个,其中22个在黄河流域,如长安、咸阳、洛阳等[1],长江以南仅有姑苏等四个。春秋战国时期,中国文化繁盛一时,诸子崛起,百家争鸣,但是,从老庄、孔孟到申韩,其代表人物主要集中在鲁、齐、楚、魏等地。据研究,春秋战国时期,儒、道、法、名、阴阳五家,共有代表人物124人,其中鲁国最多,46人,其次是齐、楚、魏、卫,各有10人至18人不等,今上海地区所属的吴国排在第十位,也是倒数第二位,仅有2人[1],占总数六十二分之一。

在两汉以前的文献中,没有什么关于今上海地区居民特点的资料,我们无法知道那时上海地区人与苏州、会稽人有多少差别。但是,在全国范围内,吴越人的特点,应该就是上海地区人的特点。概括起来,这些特点有:

其一,物质生活不贫不富。先秦时期,吴越与中原相比,地广人稀,雨水充沛,气候潮湿,居民火耕水耨,食鱼与稻,衣麻与葛。在司马迁的笔下,这里既无冻饿之人,亦无千金之家,不算贫瘠,也不富庶。

其二,男少于女。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均谓“江南卑湿,丈夫早夭”,男女人口比例为二比五,人的寿命也比中原人为短。

其三,信鬼神,好淫祀,断发文身。断发,即短发,椎髻,不戴帽子。这可能与气候湿热、适应泅水与水田劳动有关。文身,在身上刺刻龙蛇图案,这与对龙蛇的图腾崇拜有关。此俗古已有之,根深蒂固,西周建立之前已经存在,日后成为吴国始祖的泰伯从中原来到江南,也不得不入境随俗,断发文身。这一风俗到战国时还存在,《战国策》等书多所述及,其消失时间应在汉以后。信鬼神,好淫祀,是海滨之人普遍习俗。狂风骇浪,变幻无常,猛兽毒蛇,出没不定,信鬼拜神是人们寄托平安心愿的方式。

吴越人衣着习惯与中原人也不一样。中原人峨冠博带,宽袍大袖,右衽,吴越人则紧身短衣,袖口窄小,左衽。吴越人在中原人眼里,非夷即蛮,不通文化,往往不屑一顾,闻而非之。

其四,习武好斗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:吴越之君皆勇,“故其民至今好用剑,轻死而易发”。从春秋到六朝,这里涌现过许多战将、斗士、剑客。民间以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,事类讲武州,6、成都,7、福州,8、西安,9、南京,10、长沙。上海排名第12,第11名是天津。北京最大,有85万人,上海仅20多万。

到1900年,19世纪与20世纪交替之时,上海城市人口超过100万,跃居第一。以后,上海一直是中国第一大城市。1919年中国1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有69个,前10名依次是[x]:1、上海,2、广州,3、天津,4、北京,5、杭州,6、福州,7、苏州,8、重庆,9、香港,10、成都。这时,上海人口已有240万,比第2名广州(160万)多80万,比第3名天津(90万)多150万,超过后4名即苏州(60万)、重庆(52.5万)、香港(52.5万)、成都(50万)四个城市人口总和。因此,从20世纪开始,上海通常被称为中国特大城市或超大城市。

不光是人口,上海综合经济实力也在中国城市中居于首位。近代和建国以后30年中上海经济在全国的比重,长期居于首位(参见本章有关内容),1978年以后的十来年中略有下降,1990年代以后又回升上去。1992年,国家统计局、国家体改委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等8个部门对中国187个地级以上的城市进行综合实力和发展水平评估,经过科学的定量分析,上海城市综合实力为全国之首,居第二至第四位的依次是北京、广州、天津。在全国104项评价指标中,上海有34项目名列前茅。[xi]到本书截止的1997年,上海在全国,人口占1.1%,国内生产总值占4.5%,港口吞吐量占18.7%,报纸出版量占10.0%,杂志出版量占6.6%,在校大学生数占4.9%。[xii]

 

近代化起步最早、程度最高   

近代上海城市重心由南向北转移的过程,便是近代城市建设的过程。北南相比,宽阔的道路代替了狭窄的巷道,新型的城市设施塑造了崭新的城市形象。在19世纪50年代开始有严格的市政管理,60年代开始有煤气路灯,70年代开始有电话,一度通火车,80年代开始有电灯、自来水。至于洒水车、垃圾车、救火水龙,大自鸣钟,书信馆,地下排水系统,气象预报,卫生条例、违警条例,无不很早就有。到20世纪,汽车,公共汽车,有轨电车,无轨电车,有线电台,无线电台,也使用得早而多。在整个中国,上海是市政近代化程度最高的城市,各种先进的市政设施,如煤气灯、电灯、自来水的使用,不但远比内地城市早,比其他通商口岸也早得多。以上海与天津相比,煤气的使用早19年,电灯早6年,自来水早14年。晚清人称赞天津租界城市建设比较先进,便说“俨如一小沪渎”[xiii],像个小上海。工业和交通方面,除了外商船舶修理厂、航运公司在开埠以后不久便落户上海外,中国政府或民族资本经营的近代企业也出现很早。1865年,晚清中国规模最大、技术最为先进的军工和造船企业江南制造局诞生;1872年,晚清官督商办的近代航运企业轮船招商局创办;1890年,上海机器织布局投产。至于报纸、新型出版业、电报、电话、无线电等传递信息的行业,在上海出现时间都比较早,而且数量多。

多功能经济中心

   

在19世纪中后期,上海是中国的航运中心、外贸中心、金融重镇,到20世纪30年代,发展为集航运、外贸、金融、工业、信息中心为一体的多功能经济中心。

上海地处中国大陆海岸线的中点,长江的出海口,恰好在“丄”字型交叉点上。海运发达以后,这种地理条件就转化为港口优势。通过海运和江运,她将沿海与沿江联系起来。通过黄浦江、大运河及密如蛛网的江南水道,她成为长江三角洲对外贸易的枢纽。因此,明清以来,上海便是中国重要外贸口岸之一。历史进入近代以后,航运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,外洋贸易发展迅速,地处太平洋西环航线要冲的上海,成为发展与世界的航运贸易的理想港口。她北与日本的东京、大阪地区,东与美国的旧金山、洛杉矶地区,南与香港、台湾地区和新加坡,距离都比较适中,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后,与欧洲的交通更为方便。20世纪初对黄浦江河道进行的整治,增加了港口的深水泊位和岸线,兴建了一批能满足大型航运需要的码头、仓库和堆栈,上海港作为国际性大港口的条件更加完善。

上海在19世纪后期已是全国航运中心。1849年,英商已开辟上海至香港的定期航班。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,长江对外开放,北部沿海几个城市开放,长江航运业和北洋航运业迅速发展。1861年英商开辟了长江航线,1862年至1864年,上海有不下于20家洋行经营长江航运。与此同时,上海至牛庄、天津、烟台三口的航运业务发展很快。1862年,美商旗昌洋行在上海设立旗昌轮船公司,这是外国资本在上海设立的第一家专业轮船公司。群起效尤的有英商公正轮船公司(1867)、北清轮船公司(1868)、太古轮船公司(1872)、华海轮船公司(1873)、扬子轮船公司(1879)。1881年,怡和洋行合并华海轮船公司与扬子轮船公司,组成著名的怡和轮船公司。1872年,轮船招商局成立,这是上海第一家中国资本的轮船公司。到19世纪70年代,上海已形成远洋、长江、南部沿海、北部沿海等比较齐全的航线,成为中国与外部世界的最大物流通道。到二十世纪初上海已形成内河、长江、沿海和外洋四大航运系统,出入上海的轮船和吨位都占全国总数的五分之一以上。1931年,上海港进出口船舶吨位已名列世界第七。

上海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取代广州,成为中国外贸中心,以后这一地位不断强化,在整个近代都没有动摇过。自1860-1900年,上海进出口总值平均占全国一半以上,1864年占57%,1900年占55%,其中进口通常占六成以上。在转口贸易、国内埠际贸易方面,上海起枢纽作用。从上海进口的洋货,有70%以上要运到内地其他口岸。从内地运到上海来的土货,有80%以上要出口到国外或运到国内其他口岸。转口贸易地区,以长江流域为主,占60-70%;其次是华北地区,再次为华南地区。至20世纪20-30年代,上海在全国的对外贸易和对内埠际贸易的地位都处于特大中心地位,其外贸在全国外贸总额中占40%左右,1936年达55%。1936年上海的埠际贸易值包括转口贸易值为8.9亿元,占全国各通商口岸埠际贸易总值的75%。

在19世纪后期,上海已初步成为全国金融中心。外资银行方面,自1847年英国丽如银行在上海设立以后,50年代又有汇隆、阿加剌、有利和麦加利四家英资银行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。1860年法兰西银行在上海设立分行,随后英国的汇川、利华、利生、利升、汇丰等银行相继在上海设立分行。其中汇丰日后成为上海最大的外资银行。此外,德国的德华银行、日本的横滨正金银行、俄国的华俄道胜银行、法国的东方汇理银行也相继于八九十年代在上海开办。上海因此成为外资银行在中国最为集中的地方。民族资本银行方面,1897年国人自办的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在上海开办,从事包括发行钞票在内的各种业务。传统的钱庄在上海也一度很兴旺。1860年代以后,上海钱庄营业重心从南市移到租界,1883年初上海共有钱庄78家。由于钱庄经营的内在弊端和缺陷,上海在1867、1873和1883年连续发生金融风潮。最严重的是1883年,因胡光墉投机丝业失败,引发金融危机,导致阜康等六七十家钱庄连锁倒闭。自此以后,钱庄业元气大伤,但发展得较前稳健。

到19世纪末,上海不但银行数量为全国之冠,在中国境内的中外银行的大多数总部设在这里,而且功能齐全,资金融通量大。在1880年代中期,上海在全国对外贸易资金调拨总额中,已占80%。20世纪20年代以后,中国银行、中央银行、交通银行和农业银行等一批重要的银行相继把总行从北京移到上海。至1935年,中国共有银行164家,总行设在上海的有58家,加上在上海设有分支机构的银行,上海共有银行机构182个。上海不但金融机构集中,资金也非常集中,据估算,1936年在沪银行、钱庄和信托公司的营业资力占全国近一半。抗战前58家总行在上海的银行中,有28家在各处开设了629个分支机构和数千个通汇点,将联系和影响辐射到全国各地。

上海在近代是中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。航运之外,沪宁、沪杭铁路于1909年全线运行,联结国内外各大城市的航空线路于1929年以后开通,加上各种近途远程的公路交通,上海海陆空交通全面发展。

与交通发展相同步,上海与国际国内通讯联系发展很快。1871年,第一条国际水线从香港铺设到上海,上海到英国伦敦、日本长崎的海底电线接通,。至80年代,上海北可以经日本与俄罗斯通报,南可经香港与欧美通报。1884年中国电报总局从天津迁到上海,到1895年上海在国内的通报范围,可以北到北京,东北到山海关,西北到西安,西到汉口,西南到泸州,南到广州。

晚清时期,上海近代工业已有一定发展。1860年以前,外国人已在上海设立十多家工厂,其中14家是船舶修造厂。1860年以后,外资工业在上海发展较快,数量比以前多,规模比以前大,设备比以前先进,性质也由服务型转为服务、生产并存。民族资本工业也有一定发展。由国家投资或以官商合办的工厂有两家,一是江南制造局(1865),是晚清中国最大的、技术水平最高的兵工厂;二是机器织布局(1889),后改华盛纺织总厂,为中国第一家大型棉纺织工厂。《马关条约》签订以后,上海外资工业发展迅速。1901年以后,清政府制订奖励工商的政策,上海民族资本发展速度加快。1904年至1906年,上海新办的资本在万元以上的工厂每年有五六家,1907年至1909年,此类工厂每年有一二十家。到1911年,私人资本的缫丝厂由1900年的18家增加到46家,私人面粉厂有7家。北洋政府统治时期,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,上海工业有较快的发展,棉纺织、面粉、缫丝、卷烟、化妆品、皮革、火柴、机器等业发展尤为迅速。名闻遐迩的上海企业,很多是在此期间开办或得到发展的,如申新纺织厂、福新面粉厂、南洋兄弟烟草公司、先施公司、永安公司等。从1914年至1921年,福新面粉厂由1个厂变成7个厂,全上海面粉厂总数增加到20个。这种发展势头一直延续到20年代初期。从1912年到1927年,上海开设各类华资工厂近500家。到1930年代,上海工业已占全国半壁江山。据1933年的统计,上海工厂数占当时全国12个大城市工厂总数的36%,资本额占全国12个大城市总数的60%。这些工厂的生产净值占全国总值的66%。其中,外国对上海的投资更加集中,1931年,外国人对上海投资总额达11.1亿美元,占外国在华投资总额的34%,对上海进出口商业投资占其全部在华此类投资的80%,对上海工业的投资要占其全部在华工业投资的67%,对上海的不动产投资要占其全部在华不动产投资的70%。

近代上海之所以会成为中国多功能经济中心,原因是多方面的,上海的地理环境、交通条件、腹地因素(原料与市场)、劳动力、技术、信息、资金,还有租界因素。这些因素互相影响,共同造就了多功能经济中心。

 

全国文化中心

上海在19世纪中后期成为西学在中国传播中心,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发展成为中国文化中心,主要表现在文化事业众多,文化人才密集,文化发展的导向性和文化鉴赏的权威性等方面。

近代上海是西学输入中国的最大窗口。整个近代,从1840年到1949年,西学输入中国,大半通过上海。以晚清为例,戊戌变法以前,中国输入西学的机构主要有墨海书馆、江南制造局翻译馆、广学会等九家,其中七家设在上海。全国出版的各种西书近八成由上海出版。从质量上看,无论是自然科学、应用科学,还是社会科学,凡影响很大的、具有开创意义的,几乎都是上海出版的,比如,《几何原本》后9卷、《化学鉴原》、《谈天》、《佐治刍言》与《泰西新史揽要》。戊戌变法以后,到辛亥革命以前,西学主要通过日本转口输入中国,共有95家翻译、出版西书的机构,其中56家设在上海。严复翻译的西方学术名著,林纾翻译的西方小说,都是在上海出版。

在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层面上,上海也是西学输入的窗口。从煤气、电灯、自来水、电报、电话、洒水车到汽车、电车,从西装、西菜、咖啡、啤酒到缝纫机、电风扇,从公历、星期作息制度到西式婚礼、妇女参加社交、新式体育事业、图书馆、博物馆,从立法、司法、行政三权分立制度、警察制度、法庭辩护制度到道路行车规则、垃圾倾倒规定,上海都是西学输入的重要基地。

在文化事业众多性方面,首先,上海是全国出版中心,不但是西学书籍出版中心,也是一般书籍出版中心。在十九世纪八九十年代,点石斋石印局、同文书局、拜石山房等机构,已在中国文化典籍石印方面,取得惊人发展,著名的有《康熙字典》、《二十四史》、《全唐诗》等,印数动辄数十万册。本世纪初,商务印书馆等机构异军突起,编写各种词典、读本,销路极广。1925年上海有出版中文书籍的各种书局、书庄、书社共121家,出版外文书的机构12家,有印刷所112家。报刊的出版,更是林林总总,精彩纷呈。其次,上海是中国各种学校相当集中的地方。它拥有一批名牌教会大学,如圣约翰大学、沪江大学,拥有国人自办的老资格大学,如南洋公学;拥有一批知名度相当高的中等学校,如徐汇公学、中西书院、中西女中、上海中学。再次,美术、戏剧、电影方面,上海或在全国占据半壁江山,或为主要部分。一部近代电影史,大半本是由上海写成的。至于文化团体之多,影剧演出场所之繁,更是在全国首屈一指。据不完全统计,二十世纪三十年代,上海的戏曲演出剧场有一百几十所,观众席位达十万个以上。

近代上海是全国文化人才最多最为密集的城市。上海在开埠以后二三十年中,已逐渐形成一个新型知识分子群。这些人人主要分布在出版、教育、新闻等文化事业中,到戊戌维新时期,上海新型知识分子已经颇具规模。戊戌政变以后,各地知识分子纷纷汇聚上海,如容闳在政变后逃出北京后来到上海;张元济因参加维新而被革职而南下上海;蔡元培在政变后辗转来到上海。1900年北方战乱,又驱使一批新型知识分子进入上海。丧权辱国的《辛丑条约》签定以后,爱国知识分子对清廷的失望达于极点,他们或打算留学日本,或准备到上海寻求发展,又一批知识分子来到上海。据估计,到1903年,上海至少汇集了三千名拥有一定新知识的知识分子。日后在中国教育、新闻、出版、学术、艺术等方面有所造诣的知识分子,很多在本世纪初都在上海活动过。这批人中产生了许多中国杰出的教育家、出版家、翻译家、名记者、国学大师、文学大师、小说家、诗人、律师、政治家等。到了民国时期,上海文化人才更多。

在近代中国,种种体现时代精神的文化机构,往往首先在上海出现,然后推向全国。格致书院是中国第一个中外合办的科技学校,《格致汇编》是第一个专门性科学杂志,梅溪书院是中国人自己创办的第一所新式小学,中国女学堂中国人自己创办的第一所女子学校,《万国公报》在上海创办,《时务报》在上海创办,《新青年》在上海创办,新剧在上海发轫,中国电影在上海诞生,不缠足会总部设在上海。新式画报,文明新剧,机关布景,艺术模特儿,文明婚礼,综合游乐场,翰林搞出版,进士办报纸,推选市花,都首先出现在上海。

上海文化发展的导向性,更表现于意识形态方面,紧紧追踪世界前进的步伐,率先拉开批判传统的帷幕。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,当其他地方还处于重义轻利价值观念、君为臣纲政治观念、父为子纲、夫为妻纲伦理观念绝对统治的时侯,上海已开始怀疑重义轻利观念,批判重农抑商观念,批判君尊臣卑、男尊女卑观念。当内地士大夫还在耻于与洋人交接、视学西学为崇洋忘祖之时,上海人已竞相将子弟送入洋学堂,乃至出现进洋学堂要开后门的事。晚清有9个出使大臣出身于京师同文馆或上海广方言馆,其中8人出自上海。上海知识分子冯桂芬、王韬、郑观应批判守旧、鼓吹革新的议论,被公认为维新思潮的先驱。新文化运动所以会首先在上海兴起,决不是偶然的。

由于文化名人荟萃,文化机构林立,文化信息灵捷,上海对文化的鉴赏,往往视野开阔,高屋建瓴,具有相当高的权威性。一个戏班子,能够唱红上海,也就能唱红全国;不能唱红上海,就不能算全国一流。一部小说,一部电影,一幅画,一出戏,能够得到上海的承认,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得到了全国的承认。很多地方剧种的优秀剧目,都是在上海获得好评以后,再得到该剧种原地认可的。

近代上海文化带有典型的都市特点。戏园、茶楼、剧院、书肆、报馆,鳞次栉比;跑马厅,跑狗场,体育场,游泳馆,高尔夫,回力球,名目繁多,应有尽有,这是城市文化的外观。讽刺小说,言情小说,武侠小说,侦探小说,历史演义小说,持续盛行;京剧、新剧、电影,沪剧、越剧、淮剧等各种地方戏,外国马戏、杂耍,争奇斗艳,各显风采,这是城市文化繁荣的标志。至于烟馆遍于大街小巷,妓院之多甚于米铺,更是这个城市市民文化的病态反映。人口高度密集的大城市,缩小了人际空间距离,但拉大了人们的心理距离。市民不象乡民那样,既是邻居,又是劳动同行,有的还是亲戚,容易相识相知。市民分工很细、繁忙、快节奏的劳动,冷漠、疏离了人际关系,这一特点,使他们与以消闲、娱情为目的的大众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。传播名人轶事,议论影剧明星,选举市花市树,选举城市小姐……,这些属于市民公众生活的内容,在上海长盛不衰。这体现了文化的都市特点。文化事业发展齐全,网点集中,甚至形成了著名的福州路文化街,文化名人荟萃,与国际、国内文化联系密切,交流频繁,这些,都是城市文化发育成熟的标志。

上海成为近代中国文化中心,与巴黎、伦敦成为法国、英国文化中心有相同处,也有不同处。相同的是,他们都是一个国家的最大城市,都是一个国家的最大商业城市,不同的是,上海没有巴黎、伦敦那么悠久的文化积淀,也不像巴黎、伦敦那样以政治中心而兼文化中心,没有那么多靠政府用纳税人税金扶持的博物馆、图书馆、大剧院。上海之成为文化中心,除了人文环境、租界因素之外,主要是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在起作用。从名剧团、名演员、名作家、名画家,到小戏班、小艺人、小文人,数也数不清的文化团体和文化人,都靠市场养活,靠观众、作者养活,靠竞争赢得掌声、名誉和地位,莫能例外。优胜劣败,适者生存,是这个市场运行铁的法则。因此,近代上海的大学中,没有拥有许多大师级教授如北京大学那样的学校,但上海的法学、商学、财会、医学、职业教育、外语教育在全国都是一流。这也是文化市场运作的结果。


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 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      上海高校都市文化E-研究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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